201 ? 第 2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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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第 201 章
◎被洗成白板。◎
李文自己也做過不少壞事, 她是能看著仇人被折磨的樣子手沖的女人。不過沒對流浪漢做那種事，流浪漢不符合她的審美。
因此想到心艾，就眼淚一直在流, “那孩子明明不開心。”
“雖然在折磨別人, 不過她自己也痛苦。”
她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都是一想到心艾就哭。她受不了心艾陷入痛苦中的樣子。到後面已經沒有淚水了, 李文的雙眼幹涸, 眼睛表面理應有的一層濕潤也沒了，她開始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失明了。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她的眼睛像兩個橫著開在臉上的裂縫。
不得不進入游戲艙一次，讓游戲把眼睛治好。
這時候虛擬實境裏才過去一個晚上，剛出生的心艾在搖籃裏甜甜的睡著。
李文慢慢蹭過去, 靠在她的搖籃邊。
“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探索啊, 媽媽也不能為你做多的什麽。”
“不, 好像確實有什麽是我能做的。”
李文開始往另一個方向努力了。
應該先講一下，虛擬世界裏的構造, 裏面原本帶進去了一億的人，剩下的人都是系統隨機生成的npc。【感覺應該有這樣的人吧】按比例分配他們的種族、性別、國籍, 和信仰、性格。npc不和心艾直接接觸，只是普通的生活著，占用著運算資源。搞出很多數字和新聞。心艾每天早上七點如果打開電視，能看到的新聞都不是ai隨機生成的，而是真的有依據, 這群人在世界的某地幹出來的事情——雖然歸根結底還是ai。而且心艾基本不看新聞。
那一億人, 想也知道會非常痛恨心艾。這一點是新一代們看歷史也不能理解的。“把嬰兒狀態, 什麽都不懂的公主, 和她的一億仇人放在一起，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肯定慘絕人寰。”“李文就一點都不擔心？”
實際上就是一點也不擔心，心艾住在游戲裏，比住在現實中的哪個堡壘裏都安全。秘書一開始是想說讓安保團隊也進入游戲，保護心艾的。李文也拒絕了。秘書尊重大家的人權，但也說，如果那些人想襲擊心艾，就在他們襲擊的時候直接操控游戲艙，給他們的腦中註入必死的電流。
李文笑著，說“你看了就知道了。”
那些人一開始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啊，知道自己要被關在游戲裏一輩子之後，寧願去襲擊心艾。如果輸了也能得到解脫。
李文連虐待他們的興趣都沒有，她覺得他們都是蠢人。“不過這樣可能也好，很真實，現實裏本來就全是蠢人。”那群人開始往心艾的房子進發了。心艾家附近區域裏投放的npc還是很良民的，稍遠一點地方就百花齊放。他們乘坐交通工具過去。很容易就能打聽出心艾的住址，這東西在網上是一億人共享的。
但卻永遠到達不了。
李文雙手抱在胸前，安靜看著。她在研究基地裏一直是穿白大褂的。有時候李文找自己的樂子，有時候李文工作，有時候李文在這裏一站就是一整天。
秘書說不去做點什麽嗎？她也不害怕了，李文說你看著就好了。
時間流速再次調整。虛擬實境裏的人不能出來，就是因為他們無法適應那種時間流速。他們的思維還會保留在虛擬實境裏的狀態，很慢、很慢。也可能直接全身出血腦死亡。至於為什麽現實中的人進入游戲艙就沒事......因為游戲艙裏有游戲來接管啊。現實裏可什麽都沒有。
科學家們都默認，如果能解析游戲留給他們的東西，科技就能往前進步五百到七百年。那比天才的閃光靠譜多了。比起等時代自然發展，普朗克法拉第愛因斯坦出現，還是來個穿越者回到過去，直接攀科技比較快。
游戲的科技是淩駕於現有世界水平之上的。科學家們那麽努力，制造出了游戲艙，在外面還建了那麽多的基地，用來支持它，才能讓游戲艙中的人時間流速減緩。游戲在虛擬實境裏，直接就能讓他們的時間流速變慢。在心艾剛剛出生的時候，時間流速還是一致的，要等心艾到了五歲才會變慢。不過游戲操控後。研究員透過另一塊屏幕，可以看到心艾在搖籃裏甜甜的睡著，像看一個現實病房裏的小孩。而在那塊最大的屏幕上，敵人們的速度變得很慢很慢，不是外界的一個月等於裏面的一晚上這種時間流速了。科學家們後面對虛擬實境的終極幻想，【外面的十幾年等於裏面的一小時】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游戲給他們看了，到底能做成什麽樣？
外界整整一年過去。裏面過去了不止一年，游戲就是這個時候告訴他們，可以只顯示【主要事件】，然後使用時間線跳躍大法的。
“時間到底算什麽呢？”有研究員說。李文想她做過手術之後原來也有情感啊。
“電子世界裏的時間本來就是可以跳躍的啊。”李文說。學過相對論就會知道，如果速度接近光速，那時間也會變得不一樣。只是在現實世界中，他們沒法把一樣東西加速到那種程度，也沒有什麽東西能承受那樣的速度罷了。虛擬實境裏倒是沒問題。
裏面過去了三年。心艾長大了很多，變得很有精神。小孩子不太能出門，她就在家附近玩，有保姆機器人照顧她，李文也不時進去照顧她。
她不見到其他人也沒有問題。而敵人們還在車上。
三年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瞬間。心艾偶爾能從窗戶，看見街道上朝向自己這邊的汽車，她沒發表什麽意見，大概以為是風景的一環。
研究員們想知道那三年裏他們的狀態，吃什麽？喝什麽？肌肉會不會溶解？他們還有呼吸嗎？心跳呢？因為沒法真的摸到——李文是可以進去的，可秘書耳提面命禁止她靠近那些人，“萬一被卷進他們的時間裏就麻煩了。”所以只能靠觀測，然後發現他們的生理特征是有的，只是被放慢了。
把一個人露天放置一個月，她/他身上都要滿是灰塵了，但他們周邊會有種【場】，哪怕是一只蝴蝶，從車窗落到他們的周邊，也會和他們一起變慢。
大家默默觀測著。三年啊，其中的人都還沒有完整眨過一次眼睛。也許是同病相憐，木偶中也有人被喚起了恐懼。“我絕對不要變成那樣。”
這三年裏他們的意識不是真的靜止，他們只是“身體”靜止了而已。打個引號是因為這是他們在游戲裏的身體。其實在他們虛擬實境裏的身體亂溜達的時候，他們游戲艙內的身體也是不動的。糾結這個的話好像沒完沒了。如果讓一個人站在原地三年，一動不能動，她/他會瘋狂獲取周圍的信息。但他們連眼睛都不能太動，所見的也都放慢了，是一副靜物畫。他們拼命收集信息，希望讓自己能思考什麽，讓自己目前的狀態有意義。但也沒用，寂靜沖刷了他們。
這可是整整三年的記憶。
游戲可能覺得三年也夠了。它開始收手，非常優雅的撤離，時間開始緩慢地恢覆流動。研究人員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在avg游戲裏，經常大家說著說著臺詞，就能看到某人的內心活動了，這裏也差不多吧。游戲用上帝視角向他們解釋，好好看好好學，以便研究人員們以後也可以在現實中覆刻出來。
游戲裏的人，他們的記憶開始被沖刷，一直沖刷到接近於零。按經驗來說，研究人員覺得他們就算回歸正常，也會變成植物人，但游戲還是厲害的。敵人們在那裏坐了三天，正常的肌肉拉傷和饑渴，即將昏迷被送進醫院。（這裏的醫療系統一定會很緊張，不過也可能就既然是電子的世界，讓大家好起來也是一瞬間的事）
那時候，距離心艾家最近，她從陽臺就能看到的那輛紅色轎車上，一直在主屏幕上被研究人員們觀察的那個男人，嘟囔了一聲。
一開始是一聲，連音節都不算，只是重一點的黏連的呼吸。他的喉嚨好像都黏在一起了。很難說話。但這不是無意識的，他非常有自我意識的要表達自己，他不停試圖動著嘴巴，研究人員敬佩他，他已經太不熟悉自己的身體了，試圖動嘴巴，卻連手臂也一起揮舞，整個人在座位上抽搐。
他的身體很快就適應了目前的狀態，他開始說話，一連串，口音清晰。讓現實中的人毛骨悚然，他甚至都沒有缺水的喑啞，像是電子ai播報出來的一樣。
那不是中文，也不是哪裏的方言。也許在三年的寂靜中，他制造出了自己的語言。
游戲幫他們翻譯了那一串話。
其實看神情就能猜出來，這時候的情感，每個人都差不多。這種問題也是全人類通用的。
【我是。誰？】
“問出這個問題，那之後不就完蛋了嗎。”李文說。
“很明顯的失憶了，甚至比失憶還糟糕，被洗成白板。”
一個研究人員咬著自己的手指，她屬於在改進嬰兒分流算法時，會感到興奮的那一類人。就是說她是施虐狂。她說：“等下他不會失禁吧。”
秘書驚悚地看她。
“游戲只是把他們那一瞬間的狀態拉長了而已，在那一瞬間，理論上來說，他們身體裏肯定還有內容物啊。”研究員說。
李文的表情很無聊，她根本沒有註意這邊的對話。研究員就很敬畏她，李文是比起看人排洩，失去尊嚴，更喜歡看人排出內臟的女人。頂級的S。
變成了這樣，對心艾的敵意當然無從想起，但也要從頭開始構造人格數據了，幸好他們本來就是真實的人，具有很高的可塑性
游戲很好心地告訴了他，他真正的身份，手術後的人們就能互相傳輸意識，他們直接就在虛擬實境裏，更好被游戲傳輸。這下這群人變成虛擬實境的土著了。
身體的衰弱也......嗯，研究員們站在那裏默默觀看著，等男人接受完自己的記憶和身份之後，他看上去就只是睡了一個特別長的午覺。什麽醫院啊，不需要的。
他哼著歌。開車回家。
李文也開始哼歌了！真是見鬼。
李文說：“所以，就不會有問題了。”
後面李文自己開後臺看數據了。她就是這一點比研究員們先進，其實研究員們每天勤勤懇懇研究，感覺像個湊數的，和氣氛組。進度肯定是有的，但還沒有李文哪天心血來潮跟他們分享數據一下，進度來得多。
被拉進游戲裏面的人，度過的時間並不是三年，也沒有一個統一的數字。
“量身定制，是這麽說的嗎？”就是每個人都度過能讓每個人完全忘記仇恨，變成白板的時間。
最多的一個，在她的腦中過了一百七十一年——“做到這一步，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就這麽開始了新生活。按對心艾的預設，設定成普通小資家庭。應該能指望以後媽媽給她買房買車送她去國外留學買下環球旅行的船票。但不是‘上流社會’的人。也正常上學，心艾換了好多所初中呢。都說‘中二病’，她的心情總是起伏特別大。所以東京那周目她走在街上還能正常叛逆，而不是被大家圍起來殺了。
一億人理論上夠用了，但李文說：“放著不管就只是一潭死水。”游戲和現實的時間流速又不同步，剛好能趁心艾不在意，往裏面填入新的人。
“就是新生兒啊，把新生兒丟進去最方便了。”他們的父母就會開始哭嚎。
第一代的木偶還好，新一代的父母們知道生下來的小孩要進游戲艙，都會開始哭嚎。
“明明小孩就算進學校，雙方也不太可能見面的。”李文說，在秘書搞出身份追尋卡之前，是根本不可能見面，見面了也認不出來，除非有啥血脈感應之類的。
“進游戲有什麽不一樣嗎？在游戲裏又不會受傷。”
“不一樣的。”秘書說。
“就算孩子在學校裏，在世界的另一端，這輩子都沒法見面。也還是活在現實裏。”秘書說，然後就住嘴了。因為心艾現在也是這狀態啊，那些人難道以為他們的小孩比公主更加高貴嗎？
李文滿臉寫著‘那又怎麽了’。
李文明明以前也是正常人，說難聽的社會地位也不怎麽高，也會害怕哪天得罪什麽人，也是時代浪潮下的一粒沙。應該很能和那些人共情啊。
但觀察了一下之後，秘書發現李文真的覺得沒差別。她單純不懂為什麽大家要糾結這個。因為她們的‘現實世界’，對以前的李文來說，也不過是周目輪回中的一次游戲而已。
李文真心愛上了自己的游戲對象，模擬器養成對象，心艾，為了她付出一切。這才很不可思議。李文已經願意把游戲當成現實了——放以前，她絕對有重度網癮宅女的潛質。
“不過還是讓我來解決好了，子民的問題，我好歹也是地球聯邦大總統呢。”李文說。現實中的每個人都需要工作。不過消不消極怠工，有點沒法管理，李文倒是想通過法律，把偷懶的人全都拉出去殺了，“反正沒用的人不需要存在。”被秘書白著臉攔下來了。秘書真的是防波堤啊。
因為生產力很高了，能保證大家不餓死，也都有房子住。總之木偶人有個設定好的功率，李文覺得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八十之間就好了。這樣能活得久一點。但有些不好用功率來定義的東西，和新一代們，真的就是仗著餓不死在磨洋工。李文說：“這些都是我的東西呀。”她比起總統更像奴隸主，看著奴隸不幹活，真是比虧錢都難受！眼看著她就要頒布新法令了。孩子的事情就發生了。
李文的眼睛亮了。
雖說她會觀賞別人的不幸，但現在好像不是那個意思。尤其李文還說要解決子民的問題，今天的太陽是從哪邊出來的？
李文一點都不準備改變自己的策略，不過她說：“可以讓大家稍解相思之苦。”
“就是要引入個人責任制！”
其他的不變，木偶們已經很辛苦了，如果他們出錯，那就不是他們的錯，是人類的劣根性，和科學家們沒有研究出更好的算法來支配他們的錯。
但對那些生了小孩，苦惱著的人們——一般來說，磨洋工的人和生小孩的人是重疊的，因為他們都有多餘的情感。
“而且之後大概率這些人還會因為擔心自己的小孩，而繼續消極度日。”
“就算難過也不要耽擱工作呀，難過到那種程度，那幹嘛不去跳樓呢。”李文的發言一如既往。
秘書說：“已經有人跳樓了。”
李文說：“哦……”
李文於是相信他們的痛苦是真的痛苦，不是說說吸引別人的註意力而已。
“不過我能讓這種感情轉變為正向buff。大概吧。”李文說。她也不確定，李文每次的靈機一動……好結果壞結果各占一半。
虛擬實境是李文的禁臠。任何敢對那個出手的人都會被她消滅。
“但你們感激吧。”大總統閣下的身影出現在了所有公共場所的屏幕上，李文心裏有點臉紅，她三十多歲了（自我認同的年紀），不適合做這種事。
“我決定對你們開放通過屏幕觀看游戲的權利。”
“請用勞動積分換取！”
李文說完這通話，沒頭沒腦的，就下線了，屏幕閃了一下直接黑掉。路上的人還在呆呆擡頭看。
李文的權力真是半點不假。她結束直播後還站在實驗室裏，手按著手機，秘書在旁邊看她。
李文隨時可以連接上世界的所有屏幕，對世界上所有人說話。劇變前的任何一個政治家有這本事，都能當上她/他所在地區的終身總統。
李文想一出是一出的，她直播的時候還穿著白大褂呢，也許她之後準備把這個外套焊在自己身上了。她以前這麽穿的時候，隔著病房玻璃和心艾說話，心艾誇她是個科學家。
李文低著頭微笑，秘書在工作。
後續的政府文件發出。大概就是說全民都可以看直播（這可比【藝術家】們制造的可悲文娛，有意思多了）
【但當然不可能給你們看心艾的事情，你們知道她很偉大就好了。】
政府嚴肅的行文中，偶爾會插進來李文的話，一眼就能看出是她說的，旁邊還配q版頭像......看著真恐怖。順便一說李文當然也可以實時修改所有的政府公告，修改和新加入法律，只要過自己心裏那一關即可，沒有議會和法院來管她。
會隨機抽中一塊和心艾無關的地方給他們看，手機就可以改成他們的個人終端了。虛擬實境裏再怎麽樣......也有整整一億鮮活的人。對後面的新一代也許很有吸引力。
還有就是每個人可以看到什麽地方是隨機的，並且定死了就是這麽一塊，要麽跟著一個人，要麽固定在一個區域。
這是根據個人終端號來的，新世界裏面，當然也沒什麽公司在賣手機，只有公司像發筆記本電腦一樣統一發放終端。倒也可以跟其他人互通有無，不過人家的終端人家自己也要用，至於交換……你試試看呢，手機前面就是攝像頭啊。
如果對自己看到的區域不滿意，那麽也可以改，引入貢獻和公分制度——“在給你規定的工作範疇外，加油工作吧。”加班賺的才是工分。通過這個來換。
當然，下一個觀察區域是哪裏，也是隨機的。不滿就繼續抽啊。
“那個世界畢竟有一億人……”當初草擬文件的時候，秘書就很委婉的說了。
如果要讓那些父母們通過抽卡撞概率，來從一億人裏面撞到自己的孩子……還不如試試看請求李文，自己也進入游戲比較快。
李文就引入了追尋卡。秘書為了讓進入學校的孩子們也能找到父母——如果他們想的話，引入了索引碼。追尋卡就是反過來，是父母用來尋找進入虛擬實境的小孩的。
“雖然一輩子都沒法見面，也無法和對方說話，不過用這個，再用五倍於普通人的抽卡工分，就能用追尋卡追尋到小孩，觀看她/他的日常行為了。”
“打工打累了，下班回家就看看小孩吧。哈哈。雖然你們一輩子都沒法說話。她/他也意識不到你的存在。不過明天還是要好好工作啊。”
“因為買下來後，還要定期付租賃費呢。而且有違紀記錄的話，也會直接把觀看直播權限收回。”
“您其實只是很喜歡折磨人吧。”秘書說。
“我一直覺得有小孩，就是有了軟肋。”李文說。神情很溫柔，她可能對心艾也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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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洗成白板。◎
李文自己也做過不少壞事, 她是能看著仇人被折磨的樣子手沖的女人。不過沒對流浪漢做那種事，流浪漢不符合她的審美。
因此想到心艾，就眼淚一直在流, “那孩子明明不開心。”
“雖然在折磨別人, 不過她自己也痛苦。”
她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都是一想到心艾就哭。她受不了心艾陷入痛苦中的樣子。到後面已經沒有淚水了, 李文的雙眼幹涸, 眼睛表面理應有的一層濕潤也沒了，她開始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失明了。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她的眼睛像兩個橫著開在臉上的裂縫。
不得不進入游戲艙一次，讓游戲把眼睛治好。
這時候虛擬實境裏才過去一個晚上，剛出生的心艾在搖籃裏甜甜的睡著。
李文慢慢蹭過去, 靠在她的搖籃邊。
“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探索啊, 媽媽也不能為你做多的什麽。”
“不, 好像確實有什麽是我能做的。”
李文開始往另一個方向努力了。
應該先講一下，虛擬世界裏的構造, 裏面原本帶進去了一億的人，剩下的人都是系統隨機生成的npc。【感覺應該有這樣的人吧】按比例分配他們的種族、性別、國籍, 和信仰、性格。npc不和心艾直接接觸，只是普通的生活著，占用著運算資源。搞出很多數字和新聞。心艾每天早上七點如果打開電視，能看到的新聞都不是ai隨機生成的，而是真的有依據, 這群人在世界的某地幹出來的事情——雖然歸根結底還是ai。而且心艾基本不看新聞。
那一億人, 想也知道會非常痛恨心艾。這一點是新一代們看歷史也不能理解的。“把嬰兒狀態, 什麽都不懂的公主, 和她的一億仇人放在一起，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肯定慘絕人寰。”“李文就一點都不擔心？”
實際上就是一點也不擔心，心艾住在游戲裏，比住在現實中的哪個堡壘裏都安全。秘書一開始是想說讓安保團隊也進入游戲，保護心艾的。李文也拒絕了。秘書尊重大家的人權，但也說，如果那些人想襲擊心艾，就在他們襲擊的時候直接操控游戲艙，給他們的腦中註入必死的電流。
李文笑著，說“你看了就知道了。”
那些人一開始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啊，知道自己要被關在游戲裏一輩子之後，寧願去襲擊心艾。如果輸了也能得到解脫。
李文連虐待他們的興趣都沒有，她覺得他們都是蠢人。“不過這樣可能也好，很真實，現實裏本來就全是蠢人。”那群人開始往心艾的房子進發了。心艾家附近區域裏投放的npc還是很良民的，稍遠一點地方就百花齊放。他們乘坐交通工具過去。很容易就能打聽出心艾的住址，這東西在網上是一億人共享的。
但卻永遠到達不了。
李文雙手抱在胸前，安靜看著。她在研究基地裏一直是穿白大褂的。有時候李文找自己的樂子，有時候李文工作，有時候李文在這裏一站就是一整天。
秘書說不去做點什麽嗎？她也不害怕了，李文說你看著就好了。
時間流速再次調整。虛擬實境裏的人不能出來，就是因為他們無法適應那種時間流速。他們的思維還會保留在虛擬實境裏的狀態，很慢、很慢。也可能直接全身出血腦死亡。至於為什麽現實中的人進入游戲艙就沒事......因為游戲艙裏有游戲來接管啊。現實裏可什麽都沒有。
科學家們都默認，如果能解析游戲留給他們的東西，科技就能往前進步五百到七百年。那比天才的閃光靠譜多了。比起等時代自然發展，普朗克法拉第愛因斯坦出現，還是來個穿越者回到過去，直接攀科技比較快。
游戲的科技是淩駕於現有世界水平之上的。科學家們那麽努力，制造出了游戲艙，在外面還建了那麽多的基地，用來支持它，才能讓游戲艙中的人時間流速減緩。游戲在虛擬實境裏，直接就能讓他們的時間流速變慢。在心艾剛剛出生的時候，時間流速還是一致的，要等心艾到了五歲才會變慢。不過游戲操控後。研究員透過另一塊屏幕，可以看到心艾在搖籃裏甜甜的睡著，像看一個現實病房裏的小孩。而在那塊最大的屏幕上，敵人們的速度變得很慢很慢，不是外界的一個月等於裏面的一晚上這種時間流速了。科學家們後面對虛擬實境的終極幻想，【外面的十幾年等於裏面的一小時】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游戲給他們看了，到底能做成什麽樣？
外界整整一年過去。裏面過去了不止一年，游戲就是這個時候告訴他們，可以只顯示【主要事件】，然後使用時間線跳躍大法的。
“時間到底算什麽呢？”有研究員說。李文想她做過手術之後原來也有情感啊。
“電子世界裏的時間本來就是可以跳躍的啊。”李文說。學過相對論就會知道，如果速度接近光速，那時間也會變得不一樣。只是在現實世界中，他們沒法把一樣東西加速到那種程度，也沒有什麽東西能承受那樣的速度罷了。虛擬實境裏倒是沒問題。
裏面過去了三年。心艾長大了很多，變得很有精神。小孩子不太能出門，她就在家附近玩，有保姆機器人照顧她，李文也不時進去照顧她。
她不見到其他人也沒有問題。而敵人們還在車上。
三年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瞬間。心艾偶爾能從窗戶，看見街道上朝向自己這邊的汽車，她沒發表什麽意見，大概以為是風景的一環。
研究員們想知道那三年裏他們的狀態，吃什麽？喝什麽？肌肉會不會溶解？他們還有呼吸嗎？心跳呢？因為沒法真的摸到——李文是可以進去的，可秘書耳提面命禁止她靠近那些人，“萬一被卷進他們的時間裏就麻煩了。”所以只能靠觀測，然後發現他們的生理特征是有的，只是被放慢了。
把一個人露天放置一個月，她/他身上都要滿是灰塵了，但他們周邊會有種【場】，哪怕是一只蝴蝶，從車窗落到他們的周邊，也會和他們一起變慢。
大家默默觀測著。三年啊，其中的人都還沒有完整眨過一次眼睛。也許是同病相憐，木偶中也有人被喚起了恐懼。“我絕對不要變成那樣。”
這三年裏他們的意識不是真的靜止，他們只是“身體”靜止了而已。打個引號是因為這是他們在游戲裏的身體。其實在他們虛擬實境裏的身體亂溜達的時候，他們游戲艙內的身體也是不動的。糾結這個的話好像沒完沒了。如果讓一個人站在原地三年，一動不能動，她/他會瘋狂獲取周圍的信息。但他們連眼睛都不能太動，所見的也都放慢了，是一副靜物畫。他們拼命收集信息，希望讓自己能思考什麽，讓自己目前的狀態有意義。但也沒用，寂靜沖刷了他們。
這可是整整三年的記憶。
游戲可能覺得三年也夠了。它開始收手，非常優雅的撤離，時間開始緩慢地恢覆流動。研究人員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在avg游戲裏，經常大家說著說著臺詞，就能看到某人的內心活動了，這裏也差不多吧。游戲用上帝視角向他們解釋，好好看好好學，以便研究人員們以後也可以在現實中覆刻出來。
游戲裏的人，他們的記憶開始被沖刷，一直沖刷到接近於零。按經驗來說，研究人員覺得他們就算回歸正常，也會變成植物人，但游戲還是厲害的。敵人們在那裏坐了三天，正常的肌肉拉傷和饑渴，即將昏迷被送進醫院。（這裏的醫療系統一定會很緊張，不過也可能就既然是電子的世界，讓大家好起來也是一瞬間的事）
那時候，距離心艾家最近，她從陽臺就能看到的那輛紅色轎車上，一直在主屏幕上被研究人員們觀察的那個男人，嘟囔了一聲。
一開始是一聲，連音節都不算，只是重一點的黏連的呼吸。他的喉嚨好像都黏在一起了。很難說話。但這不是無意識的，他非常有自我意識的要表達自己，他不停試圖動著嘴巴，研究人員敬佩他，他已經太不熟悉自己的身體了，試圖動嘴巴，卻連手臂也一起揮舞，整個人在座位上抽搐。
他的身體很快就適應了目前的狀態，他開始說話，一連串，口音清晰。讓現實中的人毛骨悚然，他甚至都沒有缺水的喑啞，像是電子ai播報出來的一樣。
那不是中文，也不是哪裏的方言。也許在三年的寂靜中，他制造出了自己的語言。
游戲幫他們翻譯了那一串話。
其實看神情就能猜出來，這時候的情感，每個人都差不多。這種問題也是全人類通用的。
【我是。誰？】
“問出這個問題，那之後不就完蛋了嗎。”李文說。
“很明顯的失憶了，甚至比失憶還糟糕，被洗成白板。”
一個研究人員咬著自己的手指，她屬於在改進嬰兒分流算法時，會感到興奮的那一類人。就是說她是施虐狂。她說：“等下他不會失禁吧。”
秘書驚悚地看她。
“游戲只是把他們那一瞬間的狀態拉長了而已，在那一瞬間，理論上來說，他們身體裏肯定還有內容物啊。”研究員說。
李文的表情很無聊，她根本沒有註意這邊的對話。研究員就很敬畏她，李文是比起看人排洩，失去尊嚴，更喜歡看人排出內臟的女人。頂級的S。
變成了這樣，對心艾的敵意當然無從想起，但也要從頭開始構造人格數據了，幸好他們本來就是真實的人，具有很高的可塑性
游戲很好心地告訴了他，他真正的身份，手術後的人們就能互相傳輸意識，他們直接就在虛擬實境裏，更好被游戲傳輸。這下這群人變成虛擬實境的土著了。
身體的衰弱也......嗯，研究員們站在那裏默默觀看著，等男人接受完自己的記憶和身份之後，他看上去就只是睡了一個特別長的午覺。什麽醫院啊，不需要的。
他哼著歌。開車回家。
李文也開始哼歌了！真是見鬼。
李文說：“所以，就不會有問題了。”
後面李文自己開後臺看數據了。她就是這一點比研究員們先進，其實研究員們每天勤勤懇懇研究，感覺像個湊數的，和氣氛組。進度肯定是有的，但還沒有李文哪天心血來潮跟他們分享數據一下，進度來得多。
被拉進游戲裏面的人，度過的時間並不是三年，也沒有一個統一的數字。
“量身定制，是這麽說的嗎？”就是每個人都度過能讓每個人完全忘記仇恨，變成白板的時間。
最多的一個，在她的腦中過了一百七十一年——“做到這一步，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就這麽開始了新生活。按對心艾的預設，設定成普通小資家庭。應該能指望以後媽媽給她買房買車送她去國外留學買下環球旅行的船票。但不是‘上流社會’的人。也正常上學，心艾換了好多所初中呢。都說‘中二病’，她的心情總是起伏特別大。所以東京那周目她走在街上還能正常叛逆，而不是被大家圍起來殺了。
一億人理論上夠用了，但李文說：“放著不管就只是一潭死水。”游戲和現實的時間流速又不同步，剛好能趁心艾不在意，往裏面填入新的人。
“就是新生兒啊，把新生兒丟進去最方便了。”他們的父母就會開始哭嚎。
第一代的木偶還好，新一代的父母們知道生下來的小孩要進游戲艙，都會開始哭嚎。
“明明小孩就算進學校，雙方也不太可能見面的。”李文說，在秘書搞出身份追尋卡之前，是根本不可能見面，見面了也認不出來，除非有啥血脈感應之類的。
“進游戲有什麽不一樣嗎？在游戲裏又不會受傷。”
“不一樣的。”秘書說。
“就算孩子在學校裏，在世界的另一端，這輩子都沒法見面。也還是活在現實裏。”秘書說，然後就住嘴了。因為心艾現在也是這狀態啊，那些人難道以為他們的小孩比公主更加高貴嗎？
李文滿臉寫著‘那又怎麽了’。
李文明明以前也是正常人，說難聽的社會地位也不怎麽高，也會害怕哪天得罪什麽人，也是時代浪潮下的一粒沙。應該很能和那些人共情啊。
但觀察了一下之後，秘書發現李文真的覺得沒差別。她單純不懂為什麽大家要糾結這個。因為她們的‘現實世界’，對以前的李文來說，也不過是周目輪回中的一次游戲而已。
李文真心愛上了自己的游戲對象，模擬器養成對象，心艾，為了她付出一切。這才很不可思議。李文已經願意把游戲當成現實了——放以前，她絕對有重度網癮宅女的潛質。
“不過還是讓我來解決好了，子民的問題，我好歹也是地球聯邦大總統呢。”李文說。現實中的每個人都需要工作。不過消不消極怠工，有點沒法管理，李文倒是想通過法律，把偷懶的人全都拉出去殺了，“反正沒用的人不需要存在。”被秘書白著臉攔下來了。秘書真的是防波堤啊。
因為生產力很高了，能保證大家不餓死，也都有房子住。總之木偶人有個設定好的功率，李文覺得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八十之間就好了。這樣能活得久一點。但有些不好用功率來定義的東西，和新一代們，真的就是仗著餓不死在磨洋工。李文說：“這些都是我的東西呀。”她比起總統更像奴隸主，看著奴隸不幹活，真是比虧錢都難受！眼看著她就要頒布新法令了。孩子的事情就發生了。
李文的眼睛亮了。
雖說她會觀賞別人的不幸，但現在好像不是那個意思。尤其李文還說要解決子民的問題，今天的太陽是從哪邊出來的？
李文一點都不準備改變自己的策略，不過她說：“可以讓大家稍解相思之苦。”
“就是要引入個人責任制！”
其他的不變，木偶們已經很辛苦了，如果他們出錯，那就不是他們的錯，是人類的劣根性，和科學家們沒有研究出更好的算法來支配他們的錯。
但對那些生了小孩，苦惱著的人們——一般來說，磨洋工的人和生小孩的人是重疊的，因為他們都有多餘的情感。
“而且之後大概率這些人還會因為擔心自己的小孩，而繼續消極度日。”
“就算難過也不要耽擱工作呀，難過到那種程度，那幹嘛不去跳樓呢。”李文的發言一如既往。
秘書說：“已經有人跳樓了。”
李文說：“哦……”
李文於是相信他們的痛苦是真的痛苦，不是說說吸引別人的註意力而已。
“不過我能讓這種感情轉變為正向buff。大概吧。”李文說。她也不確定，李文每次的靈機一動……好結果壞結果各占一半。
虛擬實境是李文的禁臠。任何敢對那個出手的人都會被她消滅。
“但你們感激吧。”大總統閣下的身影出現在了所有公共場所的屏幕上，李文心裏有點臉紅，她三十多歲了（自我認同的年紀），不適合做這種事。
“我決定對你們開放通過屏幕觀看游戲的權利。”
“請用勞動積分換取！”
李文說完這通話，沒頭沒腦的，就下線了，屏幕閃了一下直接黑掉。路上的人還在呆呆擡頭看。
李文的權力真是半點不假。她結束直播後還站在實驗室裏，手按著手機，秘書在旁邊看她。
李文隨時可以連接上世界的所有屏幕，對世界上所有人說話。劇變前的任何一個政治家有這本事，都能當上她/他所在地區的終身總統。
李文想一出是一出的，她直播的時候還穿著白大褂呢，也許她之後準備把這個外套焊在自己身上了。她以前這麽穿的時候，隔著病房玻璃和心艾說話，心艾誇她是個科學家。
李文低著頭微笑，秘書在工作。
後續的政府文件發出。大概就是說全民都可以看直播（這可比【藝術家】們制造的可悲文娛，有意思多了）
【但當然不可能給你們看心艾的事情，你們知道她很偉大就好了。】
政府嚴肅的行文中，偶爾會插進來李文的話，一眼就能看出是她說的，旁邊還配q版頭像......看著真恐怖。順便一說李文當然也可以實時修改所有的政府公告，修改和新加入法律，只要過自己心裏那一關即可，沒有議會和法院來管她。
會隨機抽中一塊和心艾無關的地方給他們看，手機就可以改成他們的個人終端了。虛擬實境裏再怎麽樣......也有整整一億鮮活的人。對後面的新一代也許很有吸引力。
還有就是每個人可以看到什麽地方是隨機的，並且定死了就是這麽一塊，要麽跟著一個人，要麽固定在一個區域。
這是根據個人終端號來的，新世界裏面，當然也沒什麽公司在賣手機，只有公司像發筆記本電腦一樣統一發放終端。倒也可以跟其他人互通有無，不過人家的終端人家自己也要用，至於交換……你試試看呢，手機前面就是攝像頭啊。
如果對自己看到的區域不滿意，那麽也可以改，引入貢獻和公分制度——“在給你規定的工作範疇外，加油工作吧。”加班賺的才是工分。通過這個來換。
當然，下一個觀察區域是哪裏，也是隨機的。不滿就繼續抽啊。
“那個世界畢竟有一億人……”當初草擬文件的時候，秘書就很委婉的說了。
如果要讓那些父母們通過抽卡撞概率，來從一億人裏面撞到自己的孩子……還不如試試看請求李文，自己也進入游戲比較快。
李文就引入了追尋卡。秘書為了讓進入學校的孩子們也能找到父母——如果他們想的話，引入了索引碼。追尋卡就是反過來，是父母用來尋找進入虛擬實境的小孩的。
“雖然一輩子都沒法見面，也無法和對方說話，不過用這個，再用五倍於普通人的抽卡工分，就能用追尋卡追尋到小孩，觀看她/他的日常行為了。”
“打工打累了，下班回家就看看小孩吧。哈哈。雖然你們一輩子都沒法說話。她/他也意識不到你的存在。不過明天還是要好好工作啊。”
“因為買下來後，還要定期付租賃費呢。而且有違紀記錄的話，也會直接把觀看直播權限收回。”
“您其實只是很喜歡折磨人吧。”秘書說。
“我一直覺得有小孩，就是有了軟肋。”李文說。神情很溫柔，她可能對心艾也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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